末子|《Reflection》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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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第一天,努力开个不咕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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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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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本站在石神井川的河岸边上,看着缓缓流动的水面陷入沉思。

        板桥区的日夜间人口流动量不小,居住在此的上班族早出晚归,每天路过板桥的人不在少数。然而即使如此,雨宫里沙的被害现场附近居然没有发现任何一个目击证人。

        当年的现勘报告并没有直接得出森田指认的犯罪现场就是雨宫里沙的被害现场的结论。只是警方没有进一步调查下去就将案子移送检方,并将森田作为嫌疑最大的嫌疑人列入考量。

        松本环顾四周,这一带至今也没有任何监控摄像头。

        他低头看向了手里的资料。16年前这个位置有几家小店,但16年过去,这些小店大多因经营不善倒闭换了别家。

        毫无疑问,在这个位置重新取证,已经几乎不可能了。

        “呐,你看出了什么?”

        尾崎站在松本旁边,淡淡地开口。

        “从这里到板桥,需要多长时间?”

        松本没有正面回答尾崎的问题。

        “诶?”尾崎一愣。

        “尸检报告上说,雨宫里沙死后尸体有被移动的痕迹。且在水里浸泡了九个小时左右。”

        松本看似随意地翻了翻手上的资料,将尸检报告的那一页递给了尾崎。

        “如果森田是凶手,那么推论就是他在这里行凶之后,把雨宫移到了第二现场抛尸。”

        “可是——”尾崎很快便发现了问题。

        “他为什么不直接在这里抛尸?”

        松本看向了缓缓流动的石井川,眉头微微蹙起。

        板桥所在的位置位于松本他们现在所处位置的下游,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森田口供中指认的第一犯罪现场。如果森田在此处行凶之后直接抛尸,雨宫里沙的尸体很有可能会随着河流的流向漂到板桥附近,而后被人发现。

        可是,根据法医提供的尸检报告来看,雨宫里沙的尸体曾被移动过。

        依据浸泡时长和被害时间反推,雨宫死后的半小时里应处于被移动的状态。也就是说,森田在杀害雨宫之后将她的尸体移动到了这条河下游的板桥附近进行抛尸,且雨宫的尸体在河里浸泡了九个小时也没有再发生移动,直到被人发现。

        这可能吗?

        松本没有再说话。

        森田已经不在人世,现有的证据也没办法串成一条链。仅凭简单的怀疑,不能证明森田无罪。

        松本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宣判。判处被告人无期徒刑。”

        法官平静无波的声音敲定了被告人的罪名。当庭发出抗议的被告人很快被法警带了下去,律师席上的松本只觉得浑身发冷。他竭力克制着自己,才没有在法庭上失态。

        那是松本接手的第一个案子,以失败告终,顺带葬送了他和二宫三年的感情。

        他清楚地知道那个案子中存在的疑点——检方提供的证据链有缺陷,案发现场的情况也和被告人的供述有所出入。就是这样一个案子,让他和二宫站在了法庭的两端,且爆发了有且仅有一次的争吵以及长时间的冷战。

        松本始终认为,那个案子的判罚有失公正。他的委托人不应该是这个罪名。

        但他能做的却太少。

        律师在一个案件中能起到的作用是有限的,这一点松本在从业之前就有所认知。只是认知和体会终究有区别,那样一个案子的出现足以让松本对自己的道路产生怀疑。连带着对二宫的理想和道路也产生了质疑。

        他们的立场终究是不一样的。

        这是松本润第一次鲜明而又直观地感受到这件事。

        律师和检察官,天然就是对立的。就连他们所追求的正义,都是有区别的。


        松本一直记得那个案子,尽管他的委托人迷迷糊糊地承认了罪名,但他仍坚信这个结果是非正义的。

        只是这次,面对相似的案件,他能否为他的委托人带来应有的正义?

        哪怕这份正义迟来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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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沙她啊,从来都不是会和别人起冲突的人。”

        妆容精致的女人随意地把挡在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

        女人是雨宫里沙多年的好友,吉田美穗子。

        “她跟我不一样。我们一块长大,她从来都是最温柔最沉默的那个。你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主动惹上什么麻烦。”

        “所以当初她和森田在一起的时候,我是衷心祝福过他们的。”

        松本沉默地听着,立花在一旁主导发问,他偶尔补充一两句。

        “你之前的证词提到过,雨宫和你哭诉,在于森田分手后可能会惹上麻烦。这个’麻烦’是指森田吗?”立花谨慎地问道。

        吉田的眉毛高高地扬了起来。

        “怎么可能?”

        立花和松本交换了一个眼神。

        “森田那样的性格,分手就分的干干净净。其实他还是我介绍给里沙认识的。里沙那时候被公司里一个上司缠上了,对方不太好惹的样子。之前里沙跟森田还没分手时就被对方纠缠不休,更何况里沙分手之后。”

        立花的神色变得凝重,松本的脸色则黑的吓人。

        “可是,在你的询问笔录里,这一段被一笔带过了。”松本将笔录摊开,翻到了吉田那一页,然后将笔录调转了一个方向面对着吉田,用手指点了点那一段话。

        “你当时没有跟警方说这些吗?”

        吉田皱了皱眉,仔细地思考了一会儿。

        “虽然时间过去这么多年,我没办法完全复述我那天说过的每一个字,但是我敢肯定我说过。”吉田的神色有些不安,“我不可能在这样的细节上含糊其辞、有所隐瞒。我不会。我一定说过的。”

        “那么,那时候你在笔录上签字之前,有确认过笔录的内容吗?按照程序,记录员应当对你宣读一遍笔录的内容,再给你过目之后,才让你签字的。”

        吉田又想了想,接着摇了摇头。

        “没有。我不知道这个。当时他们直接将笔录递给我让我扫一眼,就叫我赶紧签字离开了。我那时候想着他就在旁边一直记录,应该也没有问题……所以我没仔细看就签字了。”

        “这样啊……”立花喃喃地接话。

        “那么,检察院找你确认过笔录的内容吗?”松本追问道。

        吉田又摇了摇头。

        “没有。我没有接触过检察院的人。”

        没有接触过检方人员,但这份掺杂水分的证词却成为了庭审中的重要证据之一。

        松本心烦意乱地阖上了资料夹。

        这个案子程序上的漏洞太多,不仅证据不充分,甚至证据的真实性仍旧存疑。在这样的情况下法庭竟然做出了森田有罪的认定并且判了重刑。

        松本难以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失望。

        从业七年,这不是他第一次接触庭审的不公正,但他从未感到如此失望过。

        “律师先生,”吉田突然向着立花和松本深深低下头,“如果森田真的被冤枉了,还想请你们找到害死里沙的凶手。”

        “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很无理取闹……但是,但是,里沙也一定不希望真正的恶人被放走。”

        松本没有第一时间接话。

        如果森田事实上无罪的话,这个案子等于彻底毁了一个无辜的人,甚至两个家庭的人生。

        那么司法者跟犯罪凶手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仅凭他和他的团队,能够为这个案件带来真相吗?

        案件已经过去16年,当事人也在狱中自尽,想要找到真相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当年的物证恐怕早已随着时间流逝消失干净,人证恐怕更是大海捞针。16年前警方和检方没有给予这个案子的真相,他作为律师,在16年后是否真的能够找到通往真相的钥匙?

        他并没有这个自信。

        但如果从一开始就放弃去找寻,他又该如何去坚持他一直以来固守的正义?


        送走了吉田,松本和立花告别,打算回自宅整理一下案件思路。

        他无意间回头一撇,一个路都走不稳的身影闯入眼帘。那个人的身形哪怕化成灰他都不会认错。

        是二宫,而且明显醉的不轻。

        “我有东西落在里面了,你先回去吧。”松本朝立花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朝店里走去,留下立花站在原地看着松本的背影一头雾水。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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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宫脚步虚浮地扶着墙,眼前的物体出现了重影。

        在酒桌上的时候还没有这么严重,不料下了桌后酒劲一下子全都上了头。

        店里嘈杂的人声混合着音乐声刺入鼓膜,激得二宫的太阳穴突突地疼。胃部传来一阵阵抽搐感,似乎有一只手正紧紧抓着他的胃,不停地翻搅着要拧出胃袋里所有的东西。

        二宫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但应酬这样的事情,哪怕再讨厌,有时也由不得他。

        大友检事正在这个关头拉着他作陪,请东京地裁刑庭的人吃饭,其中意味着什么他一清二楚。说是引荐,实际上却断绝了他所有的后路。

        做到这一步,九条物产的案子他不诉都不行了。

        真是……不甘心啊。

        

        胃里翻涌着卷上一阵恶心,随之而来的是如同潮水侵蚀一般的阵阵剧痛。二宫的额角冒出层层冷汗,他稍微停了一秒,赶忙加快步伐向洗手间走去。

        在桌上的时候他和刑庭来的年轻人都被灌了不少酒。下属帮上级挡酒是这个行业不成文的规矩。二宫酒量不行,被灌了几杯就满脸通红。好就好在他最终还撑到了酒局结束,直到刑庭的人起身离去之前都没有放下过酒杯。算是勉强做到了让宾主尽欢,没有给他们检察厅丢脸。

        

        “哗——”

        冲了一次水,二宫却仍旧觉得恶心。胃疼得他浑身失去了力气,冷汗顺着下颌骨滑进了衣领里,黏腻的感觉加重了他的不适。

        二宫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喝过这么多了。或者说,喝的这么醉。入行这么些年,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像这位刑庭庭长这样嗜酒又能喝的人。

        “嘶——”

        他倒吸一口冷气,胃部传来的剧痛疼得他四肢都抽搐了起来。二宫蜷缩在隔间的角落,双手压迫着自己的胃想要把所有的酸水全都吐出来。

        “砰砰砰!”

        门外忽然传来剧烈的敲门声,急促的声音在整个洗手间里回响。

        二宫的脑子混沌地在分辨着这个声音是否是在敲他的门,接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Nino!你在里面吧?我知道你在里面!给我开门好吗?”


        是松本。

        不会错的。

        那个声音,哪怕他醉的神志不清了也不会认错。

        汗水模糊了二宫的眼睛,如同一团浆糊的意识渐渐飘的远了。他头脑不听使唤地挪动身体,向门锁伸出了手。


  

        松本被二宫的脸色吓了一跳。

        醉红了的一张脸上挂满汗珠,眼圈却泛着青黑。发白的嘴唇几乎没有什么血色,一贯清明剔透如玻璃珠的眼睛也变得浑浊,似乎布满了血丝。冲天的酒气随着门打开扑向了他,冲的松本有一瞬间失神。

        他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直接进了隔间并反手锁门。

        松本弯下身来查看二宫的情况,对方一手捂着嘴咳嗽,另一只手压迫着胃,整个人近乎蜷缩在地上。

        他皱了皱眉,把二宫从地上捞了起来,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很快松本的动作变得自然。

        “现在吐得出来吗?吐出来会好受一点。”

        二宫摇了摇头。

        “你等我一下。”

        没有犹豫地,松本站起身,走向了隔间之外。

        他打开水龙头,用洗手液洗干净手,又细心地擦干手上水珠之后走回隔间。他蹲下身,把二宫捞到怀里,伸出手指就要去帮他催吐。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之后,二宫慌忙别过头。

        “脏。”

        “没关系,你别乱动。”

        松本态度坚决。

        二宫没有再拒绝,放任松本的手指探入自己的口腔。


        松本的食指小心翼翼地在二宫湿润的口腔中前进着,探到喉咙口处时改用指腹对他的喉咙进行戳刺,最大限度地降低对喉咙的伤害。

        似乎是他的刺激起到了作用,不一会儿二宫就推开他的手,扶着马桶边吐了起来。

        松本用另一只手抚摸着二宫的背,顺着脊梁骨的方向从上到下地安抚着他。

        他静静地注视着二宫,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二宫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没一会儿就将胃里的食物都吐了个干净。但纵使胃里空空如也,他也依旧能感受到胃里源源不断冒出来的酸水。

        “还难受吗?”松本没有停止安抚他的动作,侧着头问道。

        二宫摇了摇头,想说自己没事。

        “没事吗?真的没事?”

        二宫的胃里又泛起一阵恶心,他顾不上回答松本,再一次扶着马桶边吐了起来。


        松本看着这样的二宫,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他做律师七年,没少上过酒桌,也没少被灌过酒。做他们这一行,应酬是常有的事。

        他应该对此习以为常,二宫也一定是。

        可是哪怕对此再清楚不过,看见被灌得七荤八素的二宫和也,他还是忍不住追了上来。

        明明关于这个人的一切,松本润已经没有立场去过问了。


        “没事了……”

        似乎是终于将胃里酸水吐了干净,二宫伸手去按了冲水按钮,转过脸来面对松本。

        醉酒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但却没能模糊松本的轮廓。

        这个人的眉眼过了多少年都仍是最初见到的那个样子。

        “真的没事了吗?”松本停下了拍着他背的动作,手伸向了二宫的手臂,想扶他起身,“能不能站起来?”

        二宫微微颔首,脚步虚浮地扶着松本的手站起了身。


        松本扶着他走向洗手台,打开水让他漱口。自己走向了旁边的水池洗手。

        水流冲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带走上面沾着的泡沫。

        二宫看着这个画面,用力眨了眨眼睛,埋下头洗了一把脸。

        松本有洁癖,他再清楚不过了。那可是个连酒杯上的水珠都要擦得干干净净的人。

        但是就是这样的松本,居然会将手指伸进他嘴里帮他催吐。

        二宫的表情有些松动。心脏像是受了不轻不重的一击,紧接着变得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的嘴唇动了动,微不可闻地发出了两个音节。他的声音太轻,以至于近在咫尺的松本都没能听清他说的什么。

        “润君。”


        -TBC-

        我原来以为这一章能讲完三个案子……然而还是没有。那就下一章讲完剩下两个吧!这次肯定可以的!不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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